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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竹心小湖,與父深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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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旋鳳這時從竹林深處走了出來,嘴角一笑,道:“我都在呼倫湖畔練完功半個時辰了,公主怎麽還在,莫非是偷想哪位帥哥,睡不著覺,沒法在暖坑上呆,心癢癢,難受。”

千裏芙幽又咳了一聲,斷斷續續地說著:“死白狼,本公主是難受,但不是想帥哥想得,也不想聽你在這裏說風涼話,聽見了吧,好好的滾開,去陪你的衛銘吧!”病靨生兩頰。

衛銘,千裏芙幽身邊的侍衛長,也就是公主身邊英勇的騎士的意思。他從小陪在芙幽身邊,素喜藍裝,素愛藍蓮。千裏芙幽與雷卓旭談戀愛以來,雷卓旭十分霸道,為了支開千裏芙幽身邊所有的男性,把衛銘支道水族明國當臥底。前幾日,千裏憶祭奠上才從東南地區趕回。

白旋鳳扯扯蝶夢的袖子準備走出竹林,她稍潑辣地道:“我們走吧。心裏的傷痛如果不宣洩出來,一直壓抑著,恐怕對身子更不好。”公主這一場風寒已持續三天,她的咳嗽日益加重,面色越發蒼白。

幾聲輕咳溢出,芙幽輕聲笑:“好,你們先睡吧,就讓我靜靜。”。蝶夢別過頭去。她不能看公主笑。不知為什麽,公主每每微笑,或是善意的,或是惡意的,她就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。

蝶夢被白旋鳳拉走了,偌大的竹林裏只剩下芙幽。

冬日的竹林,竹葉稀疏了很多,竹子卻依然青翠,如往日一般青翠。風穿過竹林“沙沙”地響。

……

……那一日……

……她向爹望去,然而沒有看到爹的表情。……

……千裏憶已經轉過了身子,滿頭濃密的白發,被夕陽映成暈紅的色澤,他的影子也是暈紅的,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。……

……

那一次。

竟然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爹。

芙幽閉上眼睛,冰冷的茶盞緊握在她冰冷的手心,素白的鬥篷襯得她恍若冰天雪地裏沒有一絲暖氣的雪雕。

如果她知道那將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爹。

如果她知道那將是她最後一次可以向爹撒嬌。

如果她知道。

為什麽,一切這樣突然……

她將頭埋在胳膊裏,趴在冰冷的石桌上,她瑟縮著,整個人仿佛瑟縮成小小的一團。

如果,她變成一個孩子,爹會不會笑著走出來,告訴她,那只是一個玩笑。

一個月前,竹林中。

千裏憶品著女兒為他新煮的茶,大笑道:“好!芙兒的茶藝越發進步了!”芙幽重新為他斟滿,午後的陽光透過竹葉映在她的面頰,粉白晶瑩,她擡起眼睛,輕笑道:

“爹,你總是誇獎女兒,也不怕別人笑。”

千裏憶嗔目道:“我的女兒是世間最出色的!有誰敢笑?!”“爹……”芙幽微微搖頭,心裏卻一片滾熱,“不能因為我是您的女兒,就——”

千裏憶拍拍她的手,道:“芙幽,你慢慢懂事,爹要把最好的事物都留給你。”

她眉心輕皺。

“包括整個天下?”

石桌上,溫熱的紫砂壺。茶氣裊裊蒸騰。千裏憶眼神威嚴而犀利:“冬臨的主人只能是你。”

她有些怔仲。半晌,她問道:“為什麽?我不屑於……”

千裏憶背手而立,蕭瑟的竹葉在秋中“颯颯”地響。“白國□□是我和我的兄弟赤手空拳打下來的,為了它,我們經歷過無數次戰役,遭遇過無數次危機,承受過無數次屈辱,更加流過無數次鮮血。然後,才有現在的冬臨島。”他的聲音蒼涼。

“冬臨島的一舉一動,都會影響到武林甚至天下的局勢,只有交給你,我才放心。”

“為什麽不是雷卓旭或是風前落?”

“……”

千裏憶搖搖頭,目光一黯。

芙幽暗嘆。如果她統治冬臨,不僅是難以服眾,只怕許多人會認為爹私心太重。

千裏死神……

暗夜絕魔…….

烈明鏡閉上眼睛,右臉的刀疤隱隱閃光,他心中被洶湧的舊事翻絞,一時間,竟說不出話來。

他仿佛頃刻間蒼老了很多。

芙幽看到爹的神情,不由一驚,急忙扶住他。“爹?……”她說錯話了。從小,叔叔的死就是一個忌諱,爹是決不允許被提起的,如今她又讓爹想起了那段鐵血征歌的不堪往事。真是不該。

千裏憶漸漸平靜下來,他望住芙幽,目中的神色異常慈祥:

“你的叔叔是我的好兄弟,但性情太過殘忍冷酷……芙兒,你雖然沒有經驗,卻果斷堅忍。這次回莊,你的性子比以前也沈靜了許多,功力也似大有進境……”

她靜靜聽著,金衣映著青色的竹林,在午後的風中輕揚。

她眼眸深幽。

一股攝人的美麗,流淌著,自她眼底悄悄綻放。這種美麗,是不自覺的,也就更加驚心動魄……

千裏憶驟然吃驚!稚氣和青澀自她身上剝離了,她恍若浴火後的鳳凰,璀璨的光輝一點點綻放!

千裏憶回石桌坐下,端起茶盞,茶已經涼了。芙幽想再斟些熱的,他擺擺手,將涼茶飲下。

“冬臨島的主人只能是你。”千裏憶的聲音不容置疑。

“可是……”

芙幽依然覺得不妥。“以前爹地不是說過,要我嫁給雷卓旭,好讓我和他一起繼承大位,怎麽母親現在又讓我嫁風前落,爹爹怎麽能說話不算數。況且雷卓旭武功蓋世,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,只要爹爹一聲令下,他定不會違抗。”

千裏憶白眉一振:“芙兒,你不懂,嫁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比死還難受,爹不想委屈你。爹不會現在就讓你接手冬臨,慢慢地,你就可以學會如何處理江湖中的事務,江湖各門派也會開始接受你。”

他大笑道:“爹會幫你!你不用擔心!”

“可是,我不喜歡……”

芙幽努力想勸爹打消這個念頭。“這些都是男人的事,我只想有一份好心情,在美景的陪伴下賞游各國。“

“你不必拒絕,以後你會喜歡這些爭權奪勢的。就這樣決定了!”千裏憶大手一揮,打斷她,“後天你就去琵華山芙蓉暖閣呆幾個月,離開冬臨島!”

什麽?爹竟然趕她走?

芙幽怔住:“爹!我剛回來沒有十天。”

烈千裏憶凝註她,忽然笑得慈祥,慈祥得象天底下所有關心兒女的父親:“前落從小就喜歡你。”

芙幽喃聲道:“爹……”

天色漸漸晚了。父女兩個在竹林中談笑。芙幽說些江湖上的趣事,笑得很開心……

千裏憶聽著,不時地大笑……

他的女兒長大了,將來有很多事情必須要自己承受。只希望,在他還有能力的時候,可以讓她永遠這樣開心地笑著。

不知道還可以保護她多久。

二十年了……

石桌上的茶已涼透。夕陽照進竹林,光線染著暈紅。芙幽要離開了。

千裏憶卻說出了那天的最後一句話——

“如果雷卓旭危害到你,就殺了他。”

這句話,語氣十分平靜。

芙幽驚駭,她向爹望去,然而沒有看到他的表情。

千裏憶已經轉過了身子,滿頭濃密的白發,被夕陽映成暈紅的色澤,他的影子也是暈紅的,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。

……

夜晚,竹林中,亮起星星點點的琉璃宮燈。

微風吹過,竹林搖唱,宮燈起舞,竹林深處,青石凳上的芙幽被風吹得瑟瑟發抖。

桌上的茶已涼。黑夜中,霧霾繚繞著竹林更深處。像一場詭譎的盛宴。

她的肩膀稍稍顫抖了一下,似乎在等著什麽人又似乎在懷念什麽。她忘記了風吹在她單薄衣物上的寒冷,忘記了這是在一個冬天,忘記了已是寒夜深至,病重的她只記得父親千裏憶的音容相貌。

腦海中回憶起,父親千裏憶禦駕親征,率五十萬大軍打敗西域狼族冷面青狼。建立廣闊無疆的北溟冬臨政權。那時她還只有五歲,雖年幼不懂政事,但父親的政治才華和戎馬半生的威信,已讓她深深敬佩與感懷。

曾幾何時,父親還拉著她的手稱讚天下豪傑中,能與她相配的只有雷卓旭。

雷卓旭……

想到這個傷透她心的負心人,她感覺又一陣涼。涼颼颼的,從後背一直延伸到胸前。

跳動的心臟,也被這涼意所感染。

她的嘴裏不禁發苦。就像第一次嘗藥湯的味道。

深度感冒的這幾天,她總是偷偷將蝶夢辛苦熬了幾個時辰的中藥湯倒掉,問題是,她曾嘗過一口,覺得那太苦澀,便不再喝,縱使它的藥效能使她盡快康覆。所以現在她的咳嗽更加嚴重。身體畏寒到了一定程度,也就在冷風中僵硬麻木了。

如果不是喝了些人參、燕窩之類的大補品,她怕是撐不過來,要倒下了。

這時,她感覺眼皮好重,趴下頭,在桌上沈沈的睡去……

竹林中有響動!

她騰地跳起來,膝蓋撞到了旁邊的石凳,她顧不得尖銳的疼痛,大驚地回過頭,眼睛霎時明亮的可怕,像有千萬只火把在燃燒!

爹!帶著哭聲的呼喊卡在喉嚨裏……

千裏芙幽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。素白的鬥篷滑落在地上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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